猫不许

无用的人

【路李】认命

投桃报李,给青铜 ,不过这cp真的有人吃吗23333


王大路年轻的时候长得清瘦,前几年开始发福,一发不可收拾,于是李达康总疑心他生意做得不干净。

心灵的堕落往往先表现在身体上,李达康给他下着判词。王大路哭笑不得,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似的。说着他又一次想去握那细瘦的手腕子,没敢。

李达康在他面前转着椅背,说大路啊,要走大路,不要走小路。王大路这回不想哭只想笑了,气笑,有这么做朋友的吗?绝交算了。


可也就是想想,他在李达康面前向来没有主动权。

二十多年前在金山,从会议室添多大一张桌子到要不要往山里修路,但凡发生了分歧,最后都得听李达康的。

王大路问易学习,你到底是不是一把手?

易学习如他的名字一样严肃认真:达康说的对我们才听他的,说的不对当然不听,是不是这个理?

对个屁!王大路揉着正在隐隐作痛的胃腹诽,这几天喝酒喝得差点把半条命搭进去,修路的钱还是没凑齐。

李达康从办公室门口经过,冲里面喊,吉普我开走了啊。

王大路胃更疼了。


李达康打了两个电话,没人接,锲而不舍地接着打。王大路想翻白眼,想骂娘,想摔手机,最后还是接了起来——这就是命。

怎么连我电话都不接啊?李达康问他。

李达康,我不仅不想接你电话,我还想拿电话敲你的头。

王大路白手起家经商多年,脾气早被磨得不能再好,可这个人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激怒他——说激怒也不准确,至少他是不敢当面怒的。

他压下火,幽幽地说不是你让我不要走小路吗,如今又来问我,这是什么道理?他已经做好了被长篇大论反驳的准备,却听见对面低声说,我错了,对不起。

这一招来得猝不及防,王大路胸腔里的火焰化作一股热流直冲眼眶,这么多年一激动就想哭的毛病还是没能改,他慌忙找借口挂了电话。

在金山的时候,王大路曾经也想气气李达康,故意跟他对着干,吵架,吵呗,拍桌子,谁不会啊?几次交锋下来,他彻底认输,行了,服了,你厉害。李达康嘻嘻笑,那咱们一会儿下乡去?王大路只得答,好好好去去去。

这也是命。


李达康离了婚,跟王大路重拾友谊,这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因果关系,至少李达康觉得没有。

王大路在李达康这里洗刷了冤屈,终于获得了登门入室的资格。李达康穿着件皱巴巴的灰衬衫,颓唐地窝在沙发里,脸色发白,眼眶发红,王大路心软成一滩水,伸手过去握他手腕——握住了。

体温偏低,骨骼瘦削,除此之外跟自己跟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。王大路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肖想并不是那么荒唐可笑。


王大路去李达康家里吃饭一般都得自己带酒,不然就只有果啤喝了。第一次上门去吃饭的时候李达康问他要菠萝的还是苹果的,王大路无言以对。

他想这种感觉怎么这么似曾相识,最后想起来了——小学时候他第一次去喜欢的女生家里写作业,背着书包跟在女同学后面进屋,什么都想看又什么都不敢看。女同学把扎起的马尾放下来,柔软的发梢在白皙的肩膀附近飘荡,干净,清纯。

王大路正襟危坐,李达康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。

咳,要不我让司机送点酒来?王大路低头去包里翻手机,担心发烫的耳根让人看见。

别了,下次老易来了咱们一起喝。


提起老易又不免说起金山。

李达康穿着件白衬衫,他以前就爱穿白衬衫,白得晃人眼。

王大路说你那时候太欠揍了,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想去揍你一顿。李达康惊了,你脾气这么大啊?那得多谢你手下留情。

你得谢老易,王大路蹂躏着菠萝啤罐子,老易说你是市里下来的,有背景,有资源,金贵,跟我们不一样。

李达康低头笑,老易就这么编排我?

王大路在这笑容里看出点苦涩来,一时心软,忙补上一句,也不全是。你有魄力,也有能力,有的事,还就你能干成。

李达康笑得更苦了,脸皱得像个苦瓜,甚至有种即将掉泪的错觉。王大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,覆在对方手背上,达康,我没怪过你。

我从来没怪过你。


他们年轻的时候流行在酒桌上谈事情,金山筹钱修路,三个毛头小伙子东奔西走,跟市里领导喝酒,跟投资商喝酒,喝到最后听见酒字就想吐。三人在酒桌底下互相拍拍手背,彼此鼓励,喝趴也要事情谈拢了再趴。

那段时间留下的阴影太深,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王大路都不再碰白酒。

送完各路神仙,三人往招待所走。李达康胃疼,刚走两步就蹲下身去,拳头抵着肚子,快要把白衬衫揉得稀碎。

易学习伸手拉他,没拉动,干脆自己也坐了下去。

三个人就这么坐在马路牙子上,王大路平时就有点大舌头,喝了酒更严重,反反复复地絮叨,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修这个路,你待几年就走了,我跟老易也待几年就走了,前面那么多人没做成的事情,为什么我们就非得做?

李达康从臂弯里抬起头,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:就是因为那么多人没做成,所以我们非做不可,王大路,你觉得这个路该不该修?

王大路被他的目光震慑,舌头梗在嘴里嗫嚅着发不出声。

李达康吼他,别嘟嘟囔囔的,你就说该不该?

该该该!王大路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,可是你看看你,再想想……他蓦地住了嘴,到底值得吗?

李达康又把头埋了回去:值。


那天李达康胃疼地厉害,回了招待所就蜷在床上一动不动。床是双人的,王大路在一边躺着,也一动不敢动。易学习早睡了,呼噜打得震天响。

王大路悄悄问他,你睡着了吗?李达康哑着嗓子说,你去把老易的头塞被子里,吵死了。王大路照做了,还在被子上压了个枕头。


说起这事,李达康才终于笑起来。王大路像想起什么似的:你说老易以前挺白净的,现在怎么这么黑,上次见了他差点没敢认。

李达康斜睨着他,你以前不是也挺瘦的?

得,自己挖坑自己跳。


老易后来真来了一次,三个人又一起喝酒,喝的是王大路带来的葡萄酒。

李达康难得又喝醉了一次,或者说,王大路难得看见李达康在他面前又醉了一次。

老易回了家,王大路让司机绕了一圈,又绕了回去。

他兜里揣着李达康家的钥匙,李达康给他的时候说以备不时之需,他琢磨着这句话,觉得自己应该绕回去。


李达康又蜷在床上,一如二十多年前。王大路也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从侧边轻轻躺上去。李达康睡得很浅,瞬时就醒了,眯着眼看他,大路?

嗯,王大路一边应他,一边扯被子往自己身上盖。

你跑我家睡觉来啦?李达康支起脑袋。

嗯,王大路决定今天就厚脸皮一次。

你睡觉可以,但总得有个由头吧?

由头啊……由头就是,喜欢你呗。王大路心一横说出口,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,看他面色沉下来,隐隐有发怒的趋势,忙说,唉,你就当我开玩笑的。

可是我当真了,李达康说。

什么?王大路难以置信。

你后悔了?

没有没有没有,王大路一个激灵,情急之下死命抓住对方的手,没后悔没后悔。

李达康得到了满意的答案,把支着脑袋的胳膊放下来,重新躺回柔软的枕头里,指挥王大路,关灯。


王大路关了灯,在黑暗里想,自己几个月前是不是想跟他绝交来着?


算了,认命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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